□芭蕉雨声（新乡市）

　　闻香识花，蜡梅开在叶色剥杂的枝杈间，依然被我发现。蜡梅的花香与众不同，在清冷的冬天分外怡人，是我特别喜欢的气味。

　　未入腊月，大雪节气刚过没几天，蜡梅背着我偷偷绽放。太出乎意料！往年都是等啊盼的，叶落枝秃，花苞就是不张嘴。今年可好，青黄叶片与蜡黄花瓣同现枝头，隔离稍远，根本看不出花朵的存在。

　　赵定河临水这几株蜡梅，品种不同，开花时间略有差异。着急开放的是狗蝇蜡梅，也叫狗牙蜡梅，为我国野生种。虽栽植于城市河畔，仍残存很强的野性。都说狗牙梅不够香，也许已经人工培育改良，这个清香味水灵灵的，忽而一阵，忽而一阵，凑近了闻更是沁人肺腑。我总是忍不住伸手捏一粒藏在手心，玩够了装进衣兜，干枯了也能留香很久。

　　若按植物分类，蜡梅不是梅，它有自己独立的科属种，即，蜡梅科，蜡梅属，蜡梅种，与蔷薇科的各类梅花并不沾亲带故。蜡梅起初没有名字，灌木丛恣肆在山野生长，年岁久了，也能长成树模样。晚唐时期初被人识，后移栽庭院，依花色呼之“黄梅”。宋代黄庭坚很喜欢黄梅，不停写诗诵赞。苏轼也写，花瓣半透明，似手工捻蜡捏出来的，就叫它蜡梅吧。因苏黄二位以及后来其他文人的共同渲染和传播，蜡梅名字被正式确立。花朵开在腊月前后，民间亦呼之腊梅。

　　蜡梅花瓣，其实也不能叫作花瓣。植物界有些花朵尚未分化出花萼和花瓣，只能称作“花被”，花被片组成好看的花冠，以呵护花蕊并吸引昆虫传粉。拿狗牙梅来说，花被分三层，底部的花被片最小，类似花萼，浅棕色；醒目的花被片在中间一层，也叫外轮花被，即我们常说的花瓣，半透明的黄颜色，略尖狭；内轮花被片短小，紫红色带条纹。盛放时洁白花蕊散裂五片，像个五角星，整朵花看起来层次丰富，颇有梅韵。有人说狗牙梅是蜡梅里最次的品种，我不以为然。开花精神不分贵贱，草木亦不介意人间分类，我们又何必纠结这个？它与别的荤心蜡梅一样可爱。

　　蜡梅花叶同枝，这事儿不常有，许是所谓的暖冬气候使然，花木过迷了。我的蜡梅短视频发出，留言区收到很多带图片的新鲜资讯，江南蔷薇科传统梅花开了，海棠花开了，山东的杜鹃以及辉县太行野生的连翘和山杏，也零零星星绽放新花。

　　黄叶将残未残，苦绿苦绿的，蓬松且茂盛着，叶腋间的花朵便少了砥霜砺雪的孤寒清逸之味。加之一旁高柳叶片未脱，风起枝摇，繁杂凌乱的背景使得蜡梅更不像个梅了。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花想开就开，它有自己的四季和节令，独行其道。不要“疏影横斜水清浅”的诗意与矜持，只做散漫不羁自在花。

　　生命里最动人的品质是真实，真实的蜡梅无意中成了启发者和引领者，四处流窜的芬芳气息给万物萌发以勇气和动力。

　　河岸薄脆的阳光里，老叶一边向下掉落，新花一边向上怒放。半个上午，我与蜡梅泰然共处，心圆意满，任河水寂寞东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