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

2025年02月19日

□许新霞(新乡市)

30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初冬的午后,自己幸福得像一只快乐的蝴蝶,在春天的百花丛中,翩翩起舞。——题记

  其实,我一直都想写写我的三叔,却又无法落笔。不是因为和三叔感情不深,相反,在我的前半生,三叔给予我太多的恩惠,甚至改变了我的命运。我每每止笔,也是觉得纸短情深的缘故,还有一种辜负他厚望的自责和愧疚。

  父亲弟兄五个,三叔排行第三,今年已经78岁高龄了,身体依旧硬朗,秉性也一如既往刚强。从记事起,三叔就是我们家乃至村子里最有出息的“能耐人”,30来岁就被任命为市轻机厂分管技术的副厂长了。他16岁接了爷爷的班,从最底层的学徒工干起,勤学好问,吃苦耐劳,无论在哪个岗位都是厂里的模范标兵,奶奶常说他要强要面子,就是脾气不好。我们小一辈的孩子都怕他胜过怕自己的父母,但又特别喜欢他休假回家,因为他最爱往家里捎好东西,时髦美味的水果糕点我们经常吃到,这在物资匮乏的上世纪70年代的农村还是比较罕见的。他自己却很节俭,总想让家里的老人孩子都能解解馋。上世纪80年代初,三叔给爷爷奶奶买回来全村第一台落地电风扇。到了麦收时节,他给全家下地干活的十几个劳力买新的遮阳帽,冬天又想办法给家里买煤炭,尽量让我们的生活条件好一点儿。三叔爱干净,村里人说他好讲究,是个规矩人,屋里院子里拾掇得利落敞亮。他对我们更是要求手脸常洗,还不能光脚丫乱跑,如果一时忘了让他看见,指定会把你吵得想哭。就这,同龄的邻居小伙伴们还常常羡慕:“如果我有一个经常买好吃的叔叔,别说挨吵了,就是挨打也愿意!”因此,我们只在三叔回来时露个头,拿到好吃的马上跑远。

  在我12岁时,母亲病逝,不久,奶奶也去世了,当时哥姐已经成家了,三叔担心我父亲再娶让我受委屈,就主动把我接到市里上学,和他们一起生活。当时三婶还没跟过来,他就一边上班,一边给我和堂姐堂弟三个人做饭,实在抽不开身了,我们就去吃食堂。

  初来乍到的那个冬天,可能是刚转学到一个陌生环境的缘故,也可能是还没从丧母之痛中走出来的原因,本就多愁善感的我病倒了,刚开始还强撑着去上学,后来上课间操时晕倒了,老师让同学把我送回了家。当时三叔正在开会,听传达室的人说明情况后赶紧请假出来把我送到医务室。我怕他吵我,紧张得满脸通红不敢说话。量完体温后,医生给我打了一针退烧针,又开了点药。三叔把我扶到房间里,温和地说:“别想太多了,好好睡一觉就没事儿了。”我吃了药睡下,又被一阵阵香味唤醒了,三叔端着碗推开门:“先给你煮碗面充充饥。”只见切的均匀细长的面条上还卧着一个荷包蛋,上面还点缀着青翠碧绿的小油菜和蒜苗,浮着几滴芝麻油花,我忍不住喝了一口汤,陈醋的味道扑鼻而来,顿觉酸爽香浓。我知道三叔的厨艺很好,但吃到他单独给我开的小灶,还是第一次。看着他慈祥的脸,我的眼睛模糊了。三叔又说:“赶紧趁热吃吧,要是下午能去上学了我就送你,耽误的功课让老师和同学给你补补。再一个,你心思也别太重了,既然我把你接过来养,肯定和我的闺女一样亲,我对你们要求严格,也是想让你们从小学好,养成各种好习惯。以后有啥想不开的多给我说。”

  那天下午,三叔看我想去学校,身体也没事儿了,就骑着车送我。时至初冬,黄河大道两旁的树木落叶翻飞,像极了一只只美丽的蝴蝶在阳光下舞动。我轻轻地靠着三叔宽厚的脊背,仿佛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只翩然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