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6版:牧野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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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16日 星期

怯见老树


□张方明(辉县市)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发惧见老树,那种又老又劲拔的树。村庄上,田野里,井台畔,一条幽僻的老巷中,再或城市的十字街口,我都曾邂逅过那种老而劲拔的树,有的枝干虬曲,龙钟老态;有的树冠遮天蔽日,浓荫匝地;有的树干斑驳崩裂,写满沧桑。但凡遇见这样的老树,我都不禁心生敬畏,款款步至树下,我的眼中登时会流泻出丝丝缕缕的糯软,心头激荡的也是浓郁的暖色调的深情。它们身上洋溢着一种逼人的大气魄,而这种大气魄也恰恰是生命长河中那种奔腾不息的蓬勃与昂扬。兴许,我就是被这种大气魄而征服的。

老家的村子里有一棵老槐树,粗壮的树干在岁月的风尘中已然崩裂。她的枝干盘旋顾盼,错落有致,小巧的椭圆形叶片密密匝匝,成簇成簇地堆叠着。微风一吹,这些顽皮的叶儿像一群烂漫天真的顽皮的精灵,哗啦哗啦地在老旧的枝干间嬉笑打闹,满树漾动的尽是生命的灵动与活泼。老槐树的叶色暗绿,有一种褪却尘世浮华之气后留存的朴素与沉静。这小而薄的叶子,不矫情,不张扬,不争不辩,不攀不比,从从容容,朗朗利利,倒像极了那种儒雅有涵养的高士。

后来,不知何时起,老槐树粗壮的腰肢上被村里人裹上了耀眼的红布,树下有了袅袅的轻烟和金箔的灰烬,有了噼啪的鞭炮声,有了虔诚的跪拜与祷告。与其说拜一棵老树,是对昂扬生命的敬畏,倒不如说是对时间的敬畏。是啊!这棵老槐树无声地伫立在村子里,无声地送走了一茬又一茬诀别尘世的老人,迎来了一茬又一茬啼哭的婴孩。人有更迭,可老树依然故我。这让我想到了东晋大司马桓温的那句悲凉的感喟: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几日前带着母亲去牙科诊所为其镶牙。镶好后,母亲张开嘴,却指着一颗半截牙齿对我讲:“瞧这颗牙。你四岁那年,有天我在院子的老桐树下压水,你顽皮捣鬼,趁我不注意在我身后咯吱我的腰,我一受惊吓,忙乱中磕在了压水井的铁架上,满嘴是血,之后这颗牙就剩半颗了。”母亲讲说这件往事时不疾不徐,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我听着听着,不禁想起老院落里门前那棵老树,想起年轻的母亲在老树下有节奏的往桶里压水……

三十余年后的今天,那棵老树早已幻化作老旧的桌椅板凳被遗弃在老家的房顶,母亲业已鬓发苍白,而记忆却并不曾从母亲脑海中消逝。时间让她年轻;时间又她老迈。在时间面前,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卑微渺小的。惧怕时间,一如怯见老树。

怯,并不等同于卑琐懦弱。因怯,才会心生敬畏,才会珍惜眼前,才会明白在有限的生命里顽强蓬勃地活着,为这世上创造最大的价值方最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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