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打电话说家里的杏熟了,让我回去摘。
我知道杏已成熟,去学校的路旁有两棵杏树,黄澄澄的杏结得一疙瘩一疙瘩的,把枝都压弯了。枝像跪在地上求饶:快把杏都摘走吧,让我直起腰放松放松。树的主人似乎明白了,在枝叶间挂了个二维码:扫码支付,一元五个。几年前,树还挂个“此杏打药”的牌子呢!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学生们早晚放学匆匆而过,没有几个关注那些杏的,大街里卖杏的比比皆是,杏儿个大新鲜,价格不贵,我买了一兜,尽管又面又甜,孩子们并不爱吃,大都是我吃的,我不明白,现在的孩子为什么都不爱吃杏了?
但我还是要回老家的,去年没回去摘杏,母亲便把杏放冰箱里,一直放到我回家,可惜那些杏不酸也不甜,全然没了杏味。再者,我也想让孩子体验一下爬树摘杏的乐趣,小时候,爬树摘杏可是我最擅长最快乐的事!哪怕摘个青杏,酸得呲牙咧嘴也很满足。
下了班,我带上孩子一起回老家,途经我村的麦田,童年往事又浮现在眼前:那时,放学的任务就是掰半拉馍挎着篮子去地里挖野菜,春天的麦田一碧万顷,面条棵、水萝卜棵分布其间,寥若晨星,我和小伙伴们寻寻觅觅。最幸运的是,找到一棵野生的小杏树苗,每看到那个紫叶李一样颜色的杏树苗,心里总是为之一振,可爱至极,如获至宝,仿佛马上能吃到甜杏一样,然后小心翼翼地用铲子将杏树苗带土挖出来,移植到家里院墙边,浇水施肥,悉心照料,不知怎么却总养不活,吃杏成了梦想。
很快到了家,我找了个袋子便和母亲到了菜园。菜园里,绿树掩映,杏树仿佛满怀丰收的喜悦,用黄灿灿的杏儿向我炫耀着。树冠很大,向四周伸展开来,遮住了那些茄子、大葱、韭菜。杏把枝丫压得低低的,这摘杏太没挑战性了,伸手可触,有时还要弯下腰摘,更用不着爬上树摘,母亲说,上面的杏最好吃,可惜不少被喜鹊叨开了口子。
我的思绪又回到了童年。我村西南地河岸上种了几十棵杏树,当时熟杏已被收摘。那天我在河岸上割草,偶尔发现没摘净的杏高高地挂在枝头,任你用土块也投不下来,任你用树枝也打不下来,任你爬到树上也只能望“杏”兴叹。也许是上天可怜我,快到中午时,一棵杏树底下突现几枚黄杏,硕大饱满,金光闪闪,黄中渗红,像涂了红胭脂的脸蛋,我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兴高采烈地拾了起来。这应该是杏树最高处的枝头——最上面的杏,阳光照射最充足的杏,人们够不着,是它长熟了自然落下的,一定很好吃!但我舍不得立即吃,用手绢小心翼翼地包着,也许太高兴太陶醉了,全然忘了炎热天气搭在肩上的外套,走到家才发现外套不知啥时丢了,再往回找,也没找到,兴许被谁拾走了。拾了几颗杏丢了一件衣服,心里懊恼了好一阵子。
“搬个梯子摘吧!”母亲说。
“已经够了,摘一兜就行了。”我说。“还不够你们开车费的油钱呢!这是最后一次吃杏了,杏树长得太大,竭地力,菜长不起来了,过一阵子就把它砍了。”母亲又说。
园子里还有桃树、核桃树、柿子树、梨树,砍了就砍了吧,砍了还可以买杏树苗再种,但我想不通,小时候为什么没有这么多果树呢?
张振之(延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