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8版:
    

幽花寂寂

鸭跖草

□芭蕉雨声(新乡市)

一晴开就热,气温窜过30摄氏度。沿河而行,本就可急可缓,头顶烈日,更是走不了几步就想偷懒,直往凉阴地里蹭。

成排的桂花香了好几天。近前看看,有花,只是不够繁稠,不值当上心。正要离开,忽有亮点飘忽入眼,低头就见鸭跖草开花了。

一直操心鸢尾丛里以杂草身份偷活的鸭跖草,等着它开花。因雨水太勤,拔草,除草,消杀,经几番折腾它长得并不好,前阵子倒是勉强“努”出了几朵,我喜欢得跟啥样,赶紧蹲下给它拍照。

鸭跖草打动我的是它花朵的蓝颜色,植物开蓝花的不多,早春最先在枯草堆里迸溅出蓝火苗的是阿拉伯婆婆纳,稻谷那么小的朵,眉眼清秀。再就是夏日的鸭跖草了,可我候了一整夏也没见它开花。秋凉,牵牛花昂扬出场,喇叭吹出了蓝调乐音,才震醒了贴地爬行的鸭跖草,不敢怠慢,哔哔啵啵炸开一地碎花。且不只桂花树下有。

昨天瞥见一丛黄花,紧靠南墙根。木叶挡着,没人往那儿瞅,因走在我前面的人突然转弯去坐到那里的台阶上,我好奇,朝那个方向瞭了一眼,就发现了好东西。想凑近看个仔细,犹豫着没去。这会儿把桂树下几朵蓝色小花端详完毕,转念想起那一簇黄花来了。

刚走到台阶处,正要抬脚下到杂草丛去接近那花,赫然发现这杂草不是旁的,正是我心心念念的鸭跖草。心底惊呼一声,好大一片鸭跖草!正悄然怒放。我知道鸭跖草喜阴湿僻静之地,没曾想它就潜伏在我眼皮底下,与繁华河岸只隔一重树影。

它是多年生披散草本,匍匐茎,前端会往高处抬升。是纯粹的野花,自然生长,自然凋敝,不劳人费心打理。 茎有竹子一样的节,骨节挨地生根,叶片碧翠。它的花蕾藏在佛焰苞里,苞片如压扁的漏斗形状,毛茸茸的。开放的花朵像是从漏斗边缘挤出来的,羞涩的小模样格外让人怜。两片大的瓣,如耳,一片小的像唇,当间抽出触须样长长的蕊丝,造型生动有趣。人们给它起昵称,碧婵儿,翠蝴蝶,竹叶菜。

鸭跖草全草可入药,味淡,性寒,清热消毒,利湿消肿。也许正是这幽暗潮润的境地才滋养出如此虚恬清冷的天性和气质。素衣小女子模样,寂寂无声。可它自我复制能力非常惊人,甚至在植株基部接近地面的纤细分枝上也有极小的漏斗状总苞,自行闭合受精结籽,籽粒直接入土,开春发芽。雄全同株的它可“独木成林”,一株向四面发散,枝枝再发散,恣意蔓延。

我是想这样一直痴坐下去的,花陪我,我陪花。

花与天空同色,湛蓝湛蓝。它偎在我脚边,看似卑微柔弱,只有我明白它的野心。它迎着朝露开放,晌午头就谢了。短暂的花期分外珍贵,它每天早上醒来啥也不管,下决心要过好这一天。

低头看看花的光芒,闻不见香,却挡不住蓝色精灵神采飞扬的魅力。我摸又不敢摸,叶鞘边沿的睫毛稀疏得当,无可挑剔。默默望着就好。

我不愿意叫它饭包草,不好听,鸭跖草科,叶宽短,谁也不能说圆叶鸭跖草不是鸭跖草。

蚊子叮叮花叶,再趴我脸上咬咬。一坐下就这样。蚂蚁爬来爬去,都不是事儿,软软的潮虫我怕。起身让道,把南墙根还给它们。

噢,那蓬黄花是旋覆花,城区很少见,兀自烂漫着。

清人袁枚有首咏秋海棠的诗,适宜此刻的气氛,誊抄于此:“小朵娇红窈窕姿,独含秋气发花迟。暗中自有清香在,不是幽人不得知。”

幽花寂寂,唯幽人能解其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