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梅（辉县市）

牛二在省城经营着一家大公司，算是村里走出来的成功人士。

这天，他突然接到高中时的班主任吴老师的电话。吴老师想向他借一百万元，但是借钱的原因老师说电话里不方便讲。

吴老师对他而言是一辈子铭记在心的恩师。当年，父亲车祸走了，家里穷，母亲艰辛地拉扯着他和两个妹妹，实在无力供他们仨上学，只好让他辍学回家。吴老师知道后，找到家里，劝其母亲不要放弃这个聪明好学的孩子，要让他用知识改变命运，改变家境。这样，他又走进了自己熟悉而喜爱的学校。

冬天，全班同学都穿上了棉鞋，他却只能穿着露着脚丫子的破布鞋。吴老师就用自己的工资为他买了一双棉鞋。穿上鞋的那一刻，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眼里噙满了泪水，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混出个人样儿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后，他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北京的一所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中外合资公司。后又下海经商，做起了餐饮，开了几家连锁店，在省城买了别墅，成为村里人羡慕的对象。

有钱后，牛二时常回去看望恩师和母亲。给恩师钱，恩师说自己有工资不

需要。想接母亲到城里享福，母亲说舍不得家里的鸡鸭鹅、果树、菜地和山里清新的空气。言外之意是不想给儿子添麻烦。硬要一人在家生活。时间久了，在外人眼里，他牛二成了不孝子，自己在省城住着洋房，吃香的喝辣的，却抛下母亲一人在家住着小破屋。至少吴老师也是这样认为的。

那年，吴老师回乡路过牛二的村子，看见牛二母亲孱弱的身子坐在老屋外边晒太阳，眼睛无力地凝视着远方。老屋是三间低矮的小瓦房，旁边连着一个更小的小瓦房。牛二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这几年农村变化大，几乎家家户户都建起了楼房，牛二家的老宅子孤独地卧在中间，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又像一帧岁月的影像，牛二母亲佝偻着身子的模样也刻印在相框里。吴老师拉着老人粗糙的手，说不出安慰的话语，想不明白自己怎么教育出来一个不孝子，那一刻他在心里默默做起了打算。

对于吴老师借钱，牛二实在想不明白，老师为什么突然会向他借钱，以往去看他，给他塞钱都不要，而这次一张口就要一百万。金额实在是太大了，他有点儿为难，但还是亲切地对老师说：“好，我准备一下。”

放下电话，他立刻给高中时一个要好的同学打电话，想征求一下同学的意见。同学说吴老师肯定是遇着啥麻烦事了，不然不会向他张口借钱，凭老师的为人，绝不是那种没谱的人。

他犹豫了，借不借，不借吧，没有老师哪有自己的今天？借吧，金额实在太大了。想想同学的话，也在理儿。牛二

就想尽办法凑了一百万元，给老师送去。

一年时间过去了，吴老师没有还钱，他也不好意思讨要。又是一年过去了，仍无音讯。这天，他正在接待一个重要客户，他的高中同学突然打来电话说，家乡山洪暴发，村子淹了。话音一落，他急急地结束了会客，赶紧给母亲打电话，却无法接通。他疯了一样，和高中同学开车往家里赶。

当他们走到乡里的时候，就走不动了，到处一片汪洋，所有房子、树木、庄稼等等都泡在水中。像是走到了海边，车子根本无法过去，他们只好弃车，乘坐救援的冲锋舟进村。在冲锋舟上，他看到了自己的村子，自己的家，家的周围溢满了水，院墙坍塌了，房顶只露出了烟囱，在水波的触涌下，像极了一个落水的人儿在拼命地挣扎。他的心一揪，泪水夺眶而出，后悔没接母亲进城，没有翻新老宅子，这下可好，母亲在哪儿？望一眼邻家的楼房，他真是悔不当初，他“咣、咣”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恶狠狠地骂道：牛二，你真不是人呀……

他的举动吓坏了开冲锋舟的小伙，小伙愣怔了一会儿，兴奋地问：“你是牛二？”

“是，你知道牛二？”他抹了一把泪水，反问。

“谁不知道？两年前你拿出一百万，在后山上建了个老年公寓，把你母亲和村里的一帮孤寡老人都迁了去。多亏了这个老年公寓，这次水灾派上大用场了，安置在那里的乡亲都夸你呢！”

牛二一听，脸一红，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