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英(新乡市)
冬日早晨的六点半,天还是黑漆漆的,韩姐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严格算起来,从她出门到现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没办法,卖早点就是这样,韩姐每天都得早早起床,这是她生活的常态。室外的温度只有零度上下,可韩姐已经干得出汗了,额前的头发打了绺,像京剧里的“贴片子”。韩姐的头发黑白杂陈,但收拾得很利索,碎发也被弄得服服帖帖。
因为是卖吃的东西,韩姐的指甲被修剪得干净光滑。除此之外,双手的“品相”不佳:指关节大,手背上青筋纵横突出,指尖有粉红色的皴裂纹,那是因为要不停地沾水。
韩姐手脚麻利地把一杯杯豆浆、粥品和茶叶蛋,泡到盛有热水的水槽中,防止搁外边很快就凉掉。水槽上方氤氲的水汽,扑在她的脸上,暖暖的,湿湿的,让韩姐一直紧绷的身心稍微舒展了一些。
七点左右,食客开始“汹涌”起来,韩姐的摊前总是围着五六个人,有询问的,有点餐的,有扫码的……韩姐的早餐摊其实是“放心早餐”工程,餐饮企业管配送,摊主自主经营。
韩姐一边忙得脚打后脑勺,一边还要听清各个食客的点餐要求,麻利地拿取包子、茶叶蛋、豆浆……再装入吸管,兜好塑料袋,递于食客。与此同时,韩姐还要留意微信、支付宝的收款提示音。
忙碌中,韩姐还要用眼睛“招呼”开车路过的司机,司机刚放下车玻璃,她就大声询问“吃点儿啥”。韩姐按照装好,绕过餐车,送进车窗。
韩姐这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的一连串操作,总要持续到八点以后。那时,人流稀疏下来的时候,韩姐才能腾出时间,一屁股坐在旁边摆着的折叠椅上,端起一杯小米粥,“噗”的一声,吸管扎进杯子,她俯下身子,一口气吸掉小半杯的量,然后长吁一口气,“瘫”坐在折叠椅上休整一会儿。几分钟后,她再起身慢慢“品”剩下的半杯小米粥,当然也不忘捶捶早已站得酸麻的腿。
有些好心的食客见她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就提醒她“再找个人帮忙”。对于这样的建议,韩姐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搭腔。
有些“老主顾”知道韩姐的家境,五六年前,双双下岗的韩姐和老公为了补贴家用,在这个路口摆下这个摊儿。那时候,韩姐负责招徕顾客,老公打下手,夫妻店干得红红火火。后来的某一天,韩姐的老公因交通事故意外去世,餐车的户外伞下就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对于韩姐来讲,老公的去世是她心中永远的痛。韩姐犹记得,那是一个冬日的凌晨,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老公像往常一样去远郊的配送点接货时,老公在路上遭遇交通事故去世了。
从此,韩姐生活变得有点“灰色”,有时她也会掸掸身上的尘土,打造自己的“高光时刻”。一周里有那么三天,韩姐就会去参加社区的老年活动。这时候的韩姐,头发高高盘起,涂上口红,穿上满是花朵图案的丝绒旗袍,和着轻缓的音乐,扭腰、甩胯,轻舒手臂,这一番的摇曳生姿,让人很难将这与她卖餐时的形象联系起来。
没什么好解释的,韩姐还记得,老公刚去世那一段的日子,自己每天都以泪洗面,经常絮叨着生活对自己的不公。朋友为了改变她的“灰色”生活,把她硬拽到老年大学,希望转移她的注意力。
光阴倏忽而过,韩姐勾抹了以前的怨气,不再想过去的不快。现在,韩姐过着“按部就班”的日子,该摆摊就去摆摊,该参加老年活动就过属于自己的文化生活。
“这就挺好的”,韩姐常常这样自言自语,已经成了她的“口头禅”。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总是隐隐约约掠过一缕淡淡的微笑。
晚上,每天都一样,韩姐早早地洗漱,上床休息,因为明天还有一大堆的活儿在等着她,或者说静好的日子在候着她。
尽管韩姐每天早晨出门时看不到太阳,但她知道每天的太阳总是崭新的,必须坚强而优雅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