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岗喻(郑州市)
我的籍贯在林州市(原林县,1994年撤县设市)。提起林县或许知道的人不是很多,但红旗渠这三个字却早已声名远播,名扬海内外,成为故乡的代名词。
在林县东北部有个小山村,西沟村——这就是我的老家所在。面积有25平方千米,人口2000余人。西沟西沟,听名字就知道交通不是很便捷,信息也相对闭塞,乡亲们大都以务农为主,农闲时节外出打工挣钱补贴家用。
去年时,今年亦然。求学入职以来,随着年岁的增长,对“过年”的期望逐渐变淡,不过有些过年的记忆却逐渐变深,其中印象较为深刻的是压岁钱。
记得刚参加工作那年,大年三十晚上10点回到家,进门第一件事给父母拜年。然后围坐在一起看春晚,嘴里吃着饺子,心里却想着好像缺了点什么?对,没收到压岁钱!
笑问父母缘由?父亲说,农村有个规矩,立业或成家后,就不发压岁钱了。灯光下,父亲眼角的皱纹笑开了:“你参加工作,开始自己养活自己,就算立业了”。
吃完饺子,母亲得知我们爷俩讨论的话题后,翻开布兜,掏出一个装着压岁钱的红布包,递给我说:“别听你爹的,没成家都是小孩,小孩过年哪能没有压岁钱嘞。”接过压岁钱的我,眉角眼梢写满了笑,笑自己“还是小孩”,真好!
父母都是50后,谈起他们那个时候的压岁钱,父亲说,充其量是一把炒花生或者是一把盐水煮过的南瓜子,稍微富足点的,还能给家里小孩全部置身新衣服,“那时候,家里孩子都多,一般都是老大穿小了,老二接着穿,讲究缝缝补补又三年”。
父亲总结了一句话,若按照钱来算,他们小时候的压岁钱就是0。
揣好母亲递过来的压岁钱,正准备和父亲接着“辩论”的时候,母亲一句,“盼了八年了,今年总算能和你吃顿团圆饺子了”。求学以来,父母只剩背影,故乡唯有夏冬;工作以后,父母只闻其声,故乡唯有隆冬。念及此,眼泪瞬间夺眶,装着收拾碗筷,闪身离席。
扳指一算,截至今年,已经有15年春节没有回家了。过年在外求学工作,看似给家里挣了光添了彩,欠缺的是和父母一起吃碗饺子,那碗饺子的味道是团圆。
年过六旬的母亲说,那时候过年,盼的不是压岁钱,而是白面和炖肉。“哪像你们现在,反而去吃过去的窝头红薯”。
大年初三,姐姐拖家带口回家给父母拜年,和姐姐聊起压岁钱的话题,姐姐的记忆里,压岁钱好像都是1块钱。
姐姐是80后,现在已经完成父母口里经常念叨的“成家立业”。那时候,大人们为了哄小孩子开心,特地把大票兑换成崭新的一角两角、一元两元的小面额。所以,每次拿到压岁钱,总觉得厚厚的一摞非常多。
以今天的标准来看钱不算多,“但在当时而言,简直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压岁钱发下来,买点鞭炮玩、再买点糖吃,就花得差不多了。”姐姐说,盼压岁钱,盼过年,盼长大,谁知道长大后最怀念的还是“1块钱”。
是啊,对于姐姐和我而言,每年过年拿到手上的那一张张印着精美图案的压岁钱,就像一张张镶嵌着记忆芯片的信息卡,把有关童年时代的美好记忆都存储在里面。在异乡的某一个深夜,在睡梦的某一个角落,像一束烛光,亮度不大,却足以照亮内心,点点跳动的灯火中,人在故乡南山下,炊烟袅袅,亲情环绕。笑醒后,梦只是梦,天亮后依然置身他乡。
姐姐家两个女儿心如、欣怡每年过年,开口一句“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已经从她们姥姥手里拿走了两个红包,叽叽喳喳互相查看,童颜一笑,团圆的味道随着饭菜的香味,一起涌入心海。两个外甥女收到了心心念念的舅舅给的压岁钱。这件事上,确实让她们俩等得时间有点长,好饭不怕晚,“要不你把之前的补一下”,已经就读高中的心如总是那么可爱,一句话逗乐了手机屏幕前的三地通话,也把这个家串联到了一起,人在异地心在一起,也是团圆,也是过年。
相对于50后、80后小孩,如今的孩子,常常可以大大方方地表达对过年的祝福。这不仅源于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也说明大家的观念渐渐起了变化。
上世纪50年代,父母的儿童时代记忆中,压岁钱基本为0。
上世纪80年代,姐姐的儿童时代记忆中,压岁钱大都是1元。
变化的不仅是数字,更是农村发展变化,农民家庭手头余钱从无到有的一个剪影。
年,要过,才是过年。这不仅是过去一年的总结和结束,也是新的一年的计划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