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兴亚(新乡市)
多年前的一个节日,我从新乡回老家探亲,到县城下车后,步行往家走。走了十里多地,路过小刘庄村南地时,我走得又累又渴,于是决定在一块菜地边休息一会儿。
对我来说,这是个熟地方,过去往城里赶集的必经之路。此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问菜地的大爷大娘,这块地东边的那口井咋不见了?大爷大娘异口同声地说,那口井里有“屈死鬼”,水也不能喝,嫌不干净,又打了口新井。
我听了以后,当场向大家表态说:“井里不会有‘屈死鬼’。”几个人齐声问我:“你咋知道?”我说:“被推到井里的人就是我!”这时,围在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你详细说说,让我们听听到底咋回事。”“好,我就来给大家伙儿说说。”
我家就在前面的黄龙庙村,离这5里路。1943年3月间,兵荒马乱,比较贫穷,家里面没啥吃的,人饿得皮包骨头。无奈之下,家里就把人们穿的、盖的、棉衣、棉裤里面的棉套抽出来,用枣木棍挑着到县里卖掉,换成小米回来度饥荒。
那年春季里的一天,我在县里卖过旧棉套,带着换的小米回家。出了城就到了荒无人烟的八里滩了。正走着,后边来了一个彪形大汉,问我是哪个村的,并用手捏了捏我背在肩上的小米。我突然警惕起来,他要是把我的小米抢走了怎么办?他问我是哪村的,我说我是黄龙庙村的,走马岭村。他说,我是魏沟村的,也经过马岭,咱俩一路走吧。这时我更加害怕了,因为马岭是个小村庄,只有五六户人家,街上有一口深井。听说马岭曾有土匪在那里劫路,劫完就把人丢井里了。所以一提到走马岭,我就害怕。
我于是撒谎说,还要去柿花沟一趟,不走马岭了。柿花沟在马岭的西南方,离马岭还有一里多的路。谁知那个男子说他也不走马岭,改走柿花沟。不走马岭,心情稍有放松。不料,说着说着,我们两人又来到小刘庄南边的一个水井旁。这可是那种大轱辘浇地的大口井啊,距路边也只有一米多远,他要是把我往这口井里推,我可该咋办?
我立刻提高了警惕,左手抓紧肩上的米袋,右手紧握枣木棍,高度紧张。怕啥来啥,只见高个子猛然冲过来,用左手抓住我的米袋子,右手按着我的脖子,果然不出所料,他要下毒手了。他嘴里吐了一句狠话,把我往井口猛地一推,说道:“下井喝水吧!”几乎同时,我用枣木棍向左上方猛地一捣,也不知捣在他脸上哪个部位了,趁他手一松,我顺势猛地一跃,跳到井口的对面。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我高声呼喊:救人啦救人啦。当时,远处有十几个孩子在挖野菜,一听到救人,吓得全部提着篮子跑开了。我转身就跑,他也没有追我,我不敢走大路,绕了一大圈,搭黑摸到了家里。
故事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吧。井里不会有“屈死鬼”,这地方是干净的,不要再害怕了。
那年麦收后,我牵着毛驴驮着小麦去粮岔村,我堂兄在那个团队里当兵。正当我和堂兄说话之际,忽然看见抢我小米的那个大个子背着大枪换岗回来了。我对堂兄说起先前那件事,堂兄转身喊了一声“大穷”,并破口大骂。“大穷”看见是我,猛一惊,脸一红,魂不附体,一溜烟儿跑出去了。
在那个年代,害死个人不算稀罕,再说“大穷”也没把我推到井里,此事也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