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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蕉雨声(新乡市)
水流不大,清瘦,干净,一阵小风也让苇穗动摇不已。树枝的倒影都是对岸的,一刻不停颤抖,颤得枝子变形,很自得的样子。我坐在蜡梅树下,或者说蜡梅站在我身旁,草坡不垫垫子也不凉。东孟姜女这段河流归我,时不时来走走,比管理员都上心,这责任感源于我对草木的牵挂。
早春没啥动静,但我怕有动静,来了就放心了。杨树没有吐絮,柳条没有炸蕾,碧桃芽苞还是老样子,偶尔一棵老荠顶出白花,不碍事,它的同伴儿都在贴地沉睡。
人家是盼春来,数日子,翻日历,抓耳挠腮等不及。我不,越是即将发生,越想让它慢点到。也许心性懦弱,没鼓足迎接新事物的勇气。可分明一个声音在说,冬模样没有看够。花一开,叶一来,疏朗的枝条很快会被遮盖,鸟窝也会隐藏起来。会丢失很多框架和细节,素淡苍白之味将被一笔一笔涂抹掉。
蜡梅靠香味取胜,若此刻桃李满天,好颜色迷惑人心,不起眼的蜡梅定遭受冷落。蜡梅自然是不在意的,我在意,我想闻蜡梅香,又想看粉白桃李。
特意跑到郊野来,这排蜡梅小树算是偶遇,往年看罢,来春就忘了,乍一相见,暗自庆幸重逢。与平原湖公园一样,总是搭配着栽种,一棵荤心梅,必有一棵素心梅,间隔开来,也许只为方便我比对二者形态和香气的不同。
严格说来,蜡梅不是梅,传统意义上的梅是蔷薇科,而它有自己的科属种,即蜡梅科、蜡梅属、蜡梅种。腊月凌寒绽放,也写作腊梅。梅的风骨它一点不少,配得上一个梅字。花心紫红的是荤心梅,花心淡黄的是素心梅。都很香,荤心梅比素心梅更浓郁一些。深嗅细辨,若非要与人造香味相比,像某种香皂味。装兜里几朵,手机掏来掏去,香气出其不意熏我一下,心头猛然一喜。
遇见中意的色香味,就挪不开脚。城内园区蜡梅早开败了,清冷幽僻之地竟兀自怒放。那日在平原湖公园,也是突遇蜡梅树丛,闻香,拍照,流连再三不舍离去。放不下,终究又跑第二趟,特意探花。
蜡质,半透明,像纤纤手指蘸蜡汁捏在枝上的,玲珑剔透的小模样,人见犹怜,摸不得挨不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伴着,与蜡梅面对面,退退进进左右端详,钻进枝条底下看高天。蜜蜂比我更痴迷,腿上裹着厚厚一层花粉仍踉跄着沾惹不止,呼呼振翅。
河岸独我一人,靠桥头那边,林子后面偶有一两个打理菜园的人影,离我很远。
染一身花香起身,去亲近流水,水藻柔软漂荡,苇草睫毛样稠密,拍个视频留存。不小心惊到了草窝里藏身的黑水鸡儿,扑啦啦冲天而起,飞不高,很快就沉下来,落在我能望得见的上游某个点。再凝神水面正欲发呆,冷不防又是一声,从水中央起飞直扑苇丛而去。我想和它聊聊,别相互折磨了,你不吓我,我不吓你。若真能懂禽兽鸟雀的语言就好了。
来时骑车穿行街市寒风扑面,指尖微冷。午时太阳睁开眉眼,后背晒得很暖。背包里装着吃的喝的,不饥不渴我就可以多玩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