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8版:
    

奶奶的故事

□武宗常(新乡县)

奶奶信佛,信得很虔诚。农历每月初一、十五,她都要毕恭毕敬地烧香敬神:先洗手净面,然后迈着缠过的小脚,蹑手蹑脚地拿香、点香、上香、磕头、作揖。每年春节期间,经常和老太太们聚在一起烧香,眯缝着眼念经。念经时,其中一个老太太拿着筷子似的小木棍儿敲着小钵圆儿。奶奶吃斋,不沾腥气,即便葱蒜韭菜辣椒也从不入口。比如做咸汤面时,做好先给她盛出一碗,再烹葱花。逢年过节包饺子,给她单独调不掺葱和韭菜的素馅。奶奶切肉,总是用别的东西垫着捏着肉切。

奶奶一生替别人想得多,只怕别人不好受。在街坊邻居亲朋好友心目中,她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和人交往共事,从未高声过。她经常教育我们,遇到逃荒要饭的,不能大声吵嚷,不能看不起,能给多给多,不能给多给少也中,要多行善,多积德。她见到讨饭的真的是笑脸相迎,像见了亲戚一样客气,家里再难,也不会让他们空手走。

我比二弟大三岁。小时候,我俩免不了有淘气的时候。母亲脾气急躁,我和弟弟不止一次挨母亲的打骂。奶奶老护着我们。一进腊月,她就隔三差五地小声劝我和弟弟:“快过年了,可别再惹你妈生气。”一旦母亲打骂我们,她老人家总是解劝:“快过年了,可别打骂孩儿了。”我和弟弟也不止一次惹奶奶着急。她是咋急的呢?用我母亲和别人闲谈时的话说:“俺婆婆打俺的俩孩儿是用手心摁的。”

奶奶出身贫苦,不识字,但对中国文化却是发自内心的敬重。在她看来,字是圣人造的,字就是神,不能污损,不能毁坏,不能摔打。我们这些“五零后”小时候经常玩“摔标”,就是用十六开或三十二开的书本纸叠成三角在地上摔,为这我没少受奶奶数落。我爷爷和我父亲用有字的纸包东西她也不让,当然将有字的纸做手纸她就更不允许了。她不让我们边吃东西边写字,说:“正写字正吃东西,会把字吃掉,吃了字儿,学的东西就白学了。”

奶奶担负着全家六七口人的家务,平时很少得闲,逢年过节她就更忙。每到端午和中秋节,她起得更早了。五六十年代,家也没有表。端午节的头天晚上,她总是说:“明儿个吃杯茶(一种鸟)一叫,就得起来搁油锅。”那时候才两三点呢。我睡醒时天才刚亮,这时油条、糖糕、丸子和麻花已经炸出了一筐。那时候炸这些食物很费劲,特别是炸糖糕。我记得有一道工序是烫糖糕面,就是把白面和水倒进地锅里,奶奶用柴禾烧锅,爷爷用一米多长的擀面杖用力搅拌……

如今,我也进入了老年,和孩子们在北京生活,但是跟奶奶在一起时的情境,一想起来就觉得是那样亲切,那样生动,就像是昨天的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