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8版:
    

母亲的动物园

□杨恒战(封丘县)

乡下独院曾是我童年的乐园,我在那里出生并长大。院子里曾养过马、猪、羊、鸡、鹅等,它们都成了我童年的伙伴。幼时,大人们忙着下田干农活,空荡荡的大院,有这些动物的陪伴,童年的寂寞便也荡然无存了。

那时的动物多是散养,马却不在散养之列,它脖子上套着一根缰绳,大多时间拴在一棵楝树上。田间有重活时,父亲仰仗着这条缰绳指挥着马儿干活。

母亲牵头负责这些动物的喂养,这是一个很重的任务,全家人都要协助她。物资匮乏的年月,没有现成的饲料,即便有,母亲也舍不得买。为了保证这些动物不挨饿,哥哥、姐姐在放学后常拎着篮子去田地里割草。我在拥有劳动能力后,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除了下雪的冬季,都需要不停地割草。

除割草外,春季,我们还提着空瓶子去野外捉一种叫金龟子的虫子,夏季捉知了,秋季捉蚂蚱等。这些都是鸡、鹅的美食。

印象中的母亲总是匆匆忙忙的。那头母猪除了白天吃草外,晚饭后还需要喂它一顿正餐。母亲将剩饭、剩菜掺杂些糠麸、红薯等,连同涮锅水一起倒入猪槽内。猪便哼哼唧唧地吃喝起来,不知道是在享受还是在抱怨。猪下崽后,母亲会更忙,小猪仔们需要一天喂三顿。

猪仔喂养一两个月后,就可以售卖了,往往不出门就被闻讯赶来的左邻右舍买走。而小羊羔、小马驹需要等着长大,牵到集市上售卖,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换些钱补贴家用。我们一家九口,算得上一个大家庭,温饱成了父母最基本的奋斗目标。

鸡、鹅下的蛋我们平时是吃不到的,除了年迈的奶奶。年幼的我也只有在生日这天才能破例。剩余的会被母亲腌制起来,等到三夏麦收时才舍得拿出来犒劳大家。

多年后,奶奶去世了,我们兄妹六个也相继成家,搬了出去。热闹的大家庭只剩下父母守着老院子。这时的农业已经机械化,不再指望着马出力,随着经济的好转,也不再指望猪、羊下仔换钱补贴家用。母亲的动物园冷清了许多,只剩下清一色的鸡了。

2008年,儿子阿豪出生,母亲随我搬到了城里照看孩子。父亲暂时留了下来,那些鸡还需要有人喂养。父亲似乎有预感,早晚要随我搬进城里。父母年龄大了,自己单独居住我们也不放心。于是隔段时间父亲就会杀只鸡送到城里,我们如果回去,他必定炖上一锅鸡。

待那些鸡处理完毕后,父亲也搬进了城里,乡下的院子渐渐变得荒芜。从此,母亲有十多年没再养过小动物。有时我们耐不住阿豪的纠缠,也会给他买来只小兔或小狗,但都因为楼上不方便喂养又很快送人。

2020年,我们在县城拥有了独院。这是我和爱人多年辛苦奋斗的成果,也是我们一家人值得高兴的事。遗憾的是父亲没能等到这一天,他离开我们已经三年了。

拥有独院后,最高兴的要数儿子阿豪,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喂养小动物了。还在装修期间,他就抱来三只小狗,等搬来后,又添了一只小猫,小猫又交了只流浪猫朋友,整日如影随形。再后来,又多了只兔子,独院俨然又成了个小动物园。

这年暑假过后,儿子去市里读初中,喂养小动物的任务又落在了母亲身上。她最初很排斥,跟乡下饲养的那些动物相比,这些并不能给家庭带来收入。而且这几条狗吃的太多,剩饭远远不够,还要去超市给它们买馒头。那只猫太挑食,除了猫粮啥也不吃。还有那只流浪猫,整天伺机跟家猫抢食吃。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母亲的态度渐渐有所转变。或许得益于这只家猫吧,很乖,很黏人。母亲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母亲躺在椅子上休息时,它也要挤出些空隙静静地卧在身旁。

有一天,最爱打架的长毛狗又抢食,将另外一条短毛狗咬得嗷嗷叫,我在盛怒之下将它赶出了家门。母亲一整天都很牵挂,直到晚饭后,我拿着手电筒将它又寻了回来。

那只小兔子也吃得多,节俭的母亲舍不得喂它院子里的青菜,就去野外给它拔些青草。经常可以看到母亲搬个小凳子坐在兔笼旁,一边喂青草,一边同它交谈着什么。有时,她还会同小猫、小狗说话。

我和爱人上班后,偌大的院子中,就只剩下母亲一人了。这一幕让我想到了童年,想到乡下的那个院子,大人们都下田干农活了,只有母亲喂养的那些动物们陪着我。

童年的我,晚年的母亲,是时光在穿越吗?还是一场轮回?惟愿这些小动物的陪伴,能为母亲的生活,减少一丝孤独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