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8版:
    

葛针·鬼葛针

□赵长春(新乡市)

葛针,在袁店河,是木本、草本植物叶刺的统称。洋槐。枣。酸枣。柘刺。皂角。花椒。这些树都长;在故乡,都叫葛针。扎手,刺人,是树们、草们自我保护的武器。

也有写作“圪针”。我觉得,“葛针”更确切。

儿时,葛针没少伤我。淘气,嘴馋。上树够槐花,一嘟噜一嘟噜地噙进嘴里,甜蜜之际,身上,特别是胳膊,更多是指头,猛地敏锐一疼:葛针扎上了。葛针本是叶刺,老了,木本,坚硬,能撩开皮肤,汪出一滴血珠。还有八月半,秋枣红了,上树打枣。总有最艳红的枣,在枝梢儿,就往上爬……每年枣红时节,身上、脸上、背上、手上,红一道青一道,都是枣葛针刺的。嘴馋不好,得有代价。

还有花椒的葛针。很多,密匝匝的。摘花椒叶、花椒籽,不小心,就被刺,痛感如咬。花椒的葛针上有毒素,比较别的葛针,刺痒,伤口肿胀,用邻居四母的解释——“花椒”是花娇,女树,有刺,好保护自己。我觉得四母学问很大,一棵树,一片土,都能说出与别人不一样的话,有知识。

葛针,还是玩具。扎着地蜘蛛(学名螲蟷)修在地面的小门,我们喊着它的袁店河小名儿“地蟷”,唱“地蟷地蟷开门哩,姥娘给你做个花裙哩……地蟷地蟷开门哩,姥娘给你做个花裙哩……”这种蜘蛛性儿急,在我们用葛针反复掀动它的房门时,一下子从洞穴底部蹿上来,抓紧门后——眼疾手快,我们用树棍儿,或者铲刀切断后路,就捕捉了如黑豆般大小的地蟷,回家喂鸡。唉,那时纯粹的玩心,现在想来是没有爱心,没有众生平等的佛心。

红薯蒸熟了,切片,穿在葛针上。秋阳下,金风中,风化得甜软柔韧,咀嚼起来粘牙裂齿,是儿时的一种不需花钱的零食儿。有年,我们比着做这种美食,都往村中的大枣树上穿红薯片。结果,争着取,小伙伴们在树上就打起架来,差点出事儿。

有年,学着电影上的镜头,我们将写好字的纸片,扎在公路旁的大树上,用葛针代替大头针。纸片上的话,不好听,是与另个村子小学生的叫阵:因为行政村分割开了,大人们闹腾,也影响到了我们……多年后,村子合并。谈起来,都尴尬,不觉想起了葛针。

还有一种葛针。草本的。俗名鬼葛针。

鬼葛针喜欢长在沟岸、路边。春天,青腾腾的,一两尺高。嫩芽可做野菜,焯水,凉拌,有药性,入了《本草纲目》。夏秋开花,瓣白,蕊黄,似菊,摇曳着蜂蝶。秋末,花谢,黑黑的种子末端长出小小的刺,有倒钩,粘附力强,不慎就沾满衣服,扎进衣服的布眼里,甚至穿透鞋面……

忽然想起帮助一个女生拽“鬼葛针”,就在她的头发、毛衣上。一根,一根,捏着往下摘取……那是个秋日的黄昏,我们背着柴草回家,彼此发现对方的衣衫上满是“鬼葛针”。我帮她捏完后,怎么也不让她给我捏。我突然不好意思了,觉得我们是那样的近,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我坚决不让她帮忙的原因是,我怕别的小伙伴看见,吆喝什么。

那时候大家都可“封建”,男女生基本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