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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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琅(延津县)
转眼奶奶已走了百日。
住校的我回家进了院子,下意识想喊“奶奶”时,猛然醒悟:奶奶已永远走了。看看安静的厨房和她空空荡荡的房间,不得不又一次确认,奶奶永远离我们远去。
年近80岁的奶奶身体一向硬朗,除了每天做饭干家务,她和邻居同伴每天早晚饭后各一次徒步两三公里锻炼身体。然而,奶奶一病不起,从确诊到去世仅仅47天。奶奶多年前就有胆结石,不太大,医生说没必要手术,需经常观察。奶奶每年10月份体检一次,均无大碍。去年没有体检,孰料半年后身体不适体检时,已是癌症晚期,现在的医疗手段已回天乏力。
一天放学回到家门口,我听到从院子里传来的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走进院内问道:“奶,你咋了?”“这儿疼。”她捂着上腹说。我有些担心,告诉父亲。实际上,父亲早已知道奶奶的病情,而我并没有意识到会快速恶化。两周后再次放学回家时,发现奶奶脸庞消瘦了许多,发黄,就连眼珠子也是黄色的,再加上一头杂乱的白发,俨然没有了昔日精神矍铄的样子。我抚摸着她的手,沟沟壑壑道出了她这一生的艰辛。上午的阳光格外温和,我心里默念上帝会保佑她的。可厄运来临是很快的,快到不相信是真的。再次见她亦是最后一次,是五月中旬周日下午返校走的时候,刚出家门,我突然想到某个物件忘拿,返身回去。我看到她那紧闭的屋门,想着刚才没打招呼,就进去了。奶奶躺在床上。“你拿了吗?”她看到我说。“拿了拿了。”我赶紧说。她撇了撇手,翻了个身,已经无力再说话。现在想想,这竟是奶奶与我的永诀。
回想与奶奶相伴的日子里,她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家人,却把不好的留给自己。譬如剩饭剩菜舍不得扔,她自己吃掉,而将新做的饭菜让家人吃。把吃剩的排骨肉汤之类的盛到小饭盆里,然后搁到大门外,让胡同里的小狗小猫吃。“啥都比扔了强。”她常常这么说。发红包的钞票,都是她把自己平时钞票里的新钞反复对比挑选出来攒的,到过年或者生日时给我们孙辈。
奶奶出生在一个富裕家庭,那是外太祖父等几代人辛苦努力省吃俭用的结果,可后来家道中落。毕竟曾是富裕人家,奶奶读过书,据说整个村里跟她同龄的女生,只有两个人念过初中。奶奶三分之二的人生是在农村度过的,那个年代,艰难困苦可想而知。直到儿子们成家立业后,她最后的20多年才生活在县城和城市。她勤俭持家,但对孙辈从不吝啬,大家庭的哥哥姐姐们考上大学,她都是给1万元的红包。她唯一“奢侈”的一次消费是住五星级宾馆,还是因为随二伯到海南旅游飞机晚点,航空公司免费安排的。她身上唯一的“奢侈品”是个洋品牌的包包,还是我小时候,大伯去国外买的真皮女包,堂姐看不上眼,后来奶奶就用了,以往她的包是自己用布头缝制的。她出去散步时,遇到空瓶子常常顺手捡回来攒在一起卖破烂。这些年,家里的经济状况早已用不着她这么辛劳,我有时劝她:“不用这么节俭了。”可她也只是嘴上说好,做起来依然如故。我慢慢体会到:我们总是告诉她不必过于节俭,可是再絮叨又怎么能够改变她几十年刻在骨子里“省吃俭用”的执着呢?
还有一次,我跟奶奶在院子里纳凉,我问她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她愣了一下说:“那就一天一天过呗,能有啥意义?”我现在想,你能说她没目标、没追求吗?
还记得我五六岁时,一次在家让我总结全家每个人的缺点,因童言无忌也就不留情面。把家里每个人说完后,大伯提醒我:“还有你奶奶呢。”我脱口而出:“我奶奶没有缺点!”
我好后悔,在奶奶最后的日子里,没有好好陪陪她,甚至平日里似乎没能给过她一个拥抱,没有过多的交流,总是觉得两个人不在一个轨道。
再多的言语也唤不回逝去的岁月,唯有缅怀,所有的追思全都化作了一颗颗晶莹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