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地里的萝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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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新乡市)
我一直记得我们麦地里的萝卜花。
那一年,我们家的麦子出得很稀,父亲种麦的技术受到质疑。沉默寡言的父亲常常在黄昏走向麦地,盯着麦垄,搅尽脑汁在想着怎样补救。
父亲开始在河滩里开荒,他要用荒地的收入弥补麦地的损失。每天早晨,父亲出门的脚步声显得小心翼翼,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父亲要开的荒地上长满了野蒿,他用镰刀先割掉一人多高的蒿子,然后用镢头锛除野蒿的根,再一遍遍深翻土地,那些蒿根费去了父亲好多的工夫。父亲在荒地种上了油菜,还算争气,油菜苗铺满了一片河滩。一个夜晚,我跟父亲走到到处扔满野蒿的沟里,父亲摸出火柴,野蒿发出哔哔剥剥的燃烧声,火光映红了一片天幕。
那年冬天父亲去了几十里之外的石灰窑,他想尽力挽回更多的损失。父亲干的是装窑出窑的活儿,每天到河滩里捡卵石,把卵石挑到窑洞里。当一窑灰烧好,和几个人将烧好的石灰挑到一处宽阔的平地。那个冬天父亲乘拉灰车回来过一趟,他脸颊更加粗糙,手面上有层层的冻裂,背在变驼。他把在石灰窑上挣到的工钱交到母亲手里,次日早晨乘另一辆马车又回到河滩。
不知道听了谁的主意,第二年春天,父亲在我们家麦地里套上了萝卜种子,这也是卖萝卜种子弥补麦稀的损失。那年小麦拨节前,我们地里的萝卜花成了整个村庄的风景,它们和麦苗比赛着生长,很多人在我们的麦地前驻足,夸着我们家的萝卜种子要挣钱了。父亲听出那些话里的揶揄,他沉默着来往于荒地和麦地之间。那年的油菜的收成还算可以,父亲在镇里榨的几桶油,陆续卖了出去,有两桶卖给了他打工的石灰窑上。
麦子熟了,由于套种了萝卜种,无法用小型收割机收割,况且麦子那样稀,用收割机收也不划算。父亲磨好了几张镰,起早贪黑带我们去地里割麦,麦子收割后的地里只剩下了待熟的萝卜棵儿。大约又过了十几天,萝卜棵儿才收割了。萝卜种子没有带来多大的收益,父亲跑遍了附近的乡镇,才一点点兑给卖菜种的小贩,包括我们村里的老潘。不管怎样,父亲饱受折磨的季节总算过去了。
我们家的麦子从此再没有稀过。多少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那年的萝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