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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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春(新乡市)
鸡鸣桑树颠。
这话不假。鸡,确实可以飞到树上,打鸣,哏哏哏,喔喔喔。
童年记忆中,年年喂鸡。院子里总有一群鸡在晃悠,飞高飞低。
大人忙。喂鸡多是小孩子的事儿。早晨“开鸡窝”,拉开窗台下的鸡窝门,挤卧了一夜的鸡,轰!冲出来,一个挨一个,腾着特有的热腥味儿,散在院子里,伸脖子,吐出压抑地鸣,扇翅膀,能将几片树叶吹起。
接着,鸡冲向食盆,里面有和好的饲料,多是麦麸皮儿,配着碎碎的草。另有半埋在土里的烂瓦盆,盛水,供它们啄饮。最好是鸡们出窝前,先准备好这些,以免它们抢食时啄伤人。
吃罢,喝罢,鸡们便开始了一天的生活。展开翅膀,一扇,就落在了墙头,站在树梢,很稳。鸡的颈活,能多角度地转,看这看那,透着骄傲。这多是公鸡,红红的冠子,闪光的羽毛。
还有些母鸡,吃喝后,悄悄地飞上了窗台,或者卧在屋门后,就在那里,准备下蛋。一蓬软草内一个空蛋壳,母鸡会因此被诱惑,或者多份动力,就悄悄地卧下来。快了半个小时,慢了一个小时,甚至半上午不动,憋红着脸......突然“咯咯嗒!咯咯嗒!”地叫起来,出窝,宣布下蛋了,个个大!
这个时候,是母鸡骄傲的时刻,围着主人的脚跟。母亲就捧出一把碎粮食,多是碎玉米、秕麦子,撒在地上,母鸡就不叫了,低头啄食,嘣嘣嘣地吃。别的鸡,特别是公鸡,很快就过来,放下了威严的方步,啄食,还要呼唤别的母鸡。公鸡会把抢到的食物放在面前,啄着,“咕咕咕”地叫,引唤喜欢的母鸡过来。
总有一两只公鸡,喂到中秋,杀吃一个;再到春节,都杀了。公鸡的羽毛,可以用来做毽子,插在铜钱孔里,用布缝好,踢起来,鸡毛在空中飞舞。
傍晚,得“堵鸡窝”。太阳就要下山了,西墙上一片黄澄澄的光色。鸡们开始回家,各回各的家,都记路,就在主人的吆喝中。主人多是在院子里,撒上碎粮食,“咕咕咕”“咕咕咕”地叫;鸡们就一拨拨地进院子,好像一种默契。放学回来的我,看它们嘣嘣嘣地啄吃,脖子伸着,屁股撅着,翅膀展开着。然后,鸡们进窝,我就帮助母亲数鸡,一、二、三、四......够数了,堵上鸡窝门,就是一个石条,再顶上一块石头,防野物。
那时候野物多,特别是黄鼠狼。黄鼠狼是捕鸡高手,鸡一见,就瘫软在地,任其一口咬着脖颈,被拉跑。还有老鹰,就在乡村的上空,像个黑点,定住身子,突然下飞,唰!一阵风,能将院子里的鸡叨起,就在眨眼间!无论公鸡,还是母鸡,都是一个大损失。
那时候不富足。鸡蛋七八分钱一个。天天收鸡蛋,也舍不得吃,去换钱,俗称“鸡屁股银行”。还可以拿上鸡蛋,换一个写字本,两支铅笔。我这样去村口的供销社时,脸儿总是红通通的。
那时候,吃鸡蛋是奢侈生活。老人有病补身子,小孩子过生日,可以吃鸡蛋。我们过生日的时候,一早,母亲会煮上鸡蛋,比人头多一两个。多出的,谁过生日谁吃。拿在手里,暖暖的。剥皮,蛋白青瓷色,细腻如玉,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下。鸡们围过来,啄食蛋壳,偏着头看你,爪子高抬,轻放,像是生着什么气。
为了弥补对鸡们的抱愧,我们放学后,就去房后的园子里挖蚯蚓,鸡们喜欢啄食蚯蚓。这个时候,鸡们就跟在你身边,刨翻过的地,抢吃,坠着身子,伸着脖子,能把蚯蚓弄断。荆条丛后,竟然有个鸡蛋!估计是哪个母鸡又“丢蛋”了。
总有这样的母鸡,记性不好,俗称“丢蛋鸡”。后来读书了,老师讲的内容总记不牢靠、记不全,这个时候,我就想起了“丢蛋鸡”。
有年端午,在舅家吃了咸鸡蛋。回来,我就给鸡喂盐。
我以为,咸鸡蛋就是这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