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烟花
发布时间: 信息来源:
□李艳(获嘉县)
年逾不惑,便会愈加追念往昔。有时是一曲沉淀又熟悉的老歌,有时是某个似曾相识的瞬间,有时也许是一段激昂岁月与文字......而在往昔深处,我的除夕夜总也绕不开父亲。
父亲生性沉默,寡言少语,再加上经年累月在外奔波,很少与我们一起说笑玩闹,我们姐弟几个很是敬畏父亲。
大约在我七岁的时候,父亲调回了离家更近的地方做了部门负责人,他便花费更多的时间在工作上。我偶有机会去父亲那里,总是看见他白天忙来忙去,晚上在灯光下埋头理账。直到现在,我都格外喜欢坐在灯光下看书写字,像当年忙碌又安静的父亲。
父亲做负责人的那些年,每年的春节都会在单位值夜班。
姐妹中,我的年龄最小,天性活泼,尤得父母珍爱欢喜。除夕夜的晚上,我便会早早地穿上新衣服在家里吃过饺子,放过鞭炮,和满街的小朋友追逐打闹,玩得不亦乐乎。
这时,母亲便会在固定的那几道街上找到我,拉我回家。我知道,和父亲一起去值班的时间到了。
其实,那时的我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和不舍得。可是,一想到我们都会狂欢在人声鼎沸、灯火阑珊的新年氛围里,只有父亲一个人要穿过孤独的街道,一个人在没人可以交流的单位值岗,我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受。
当我不得不告别正在玩得尽兴的游戏和小朋友,穿着新衣服、新鞋子,跳着女孩子独有的步伐,一溜烟地赶到家门口时,父亲已经把他锃新的“飞鸽”牌自行车推出了家门。看到我,他便会面带喜悦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彩色糖果,悄悄地塞到我手里,示意我赶快藏到口袋里。
母亲把我抱到自行车前梁上,很懂我心思地说:“明天早起,我们在家等你和爸爸回来点鞭炮啊。”
我知道,这是父母对我的偏爱,像父亲喜欢我在他面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样。
对于正在游戏却突然跑掉的我,早已经被小朋友们发现了。他们喧闹着、追赶着,聚集在了我家的门口,一个一个争先恐后地问:“你去哪里呢?去哪里呢?”
我坐在父亲崭新的自行车前梁上,扬起下巴骄傲地说:“我要和爸爸去他工作的地方值班,很远很远呢。不过,明天拜年放鞭炮的时候,我就会回来。”
其实,那时我的内心是不愿意去,只是想在小伙伴中增加一点无谓的骄傲罢了。
父亲骑上车,小朋友们在后面跑着、跟着......街道、村庄、玩伴的喧闹声,还有路旁忽明忽暗的灯火,一点点地离我远去......
黑沉沉的夜和无尽的寒风,就这样裹挟着我和父亲走在无边的原野上,我唱着母亲教的儿歌和诗词,看着远处村庄夜空上绽放的烟花,听着父亲对我的夸赞......很久很久,我们到单位了。
父亲的单位在隔壁镇上。现在来看,这个距离真的没有太远,可是,在一个七岁小女孩看来,在那个除夕夜的那一段路,是那么遥远、那么陌生、那么难以到达。
第二天,天不亮我们便返程。还是那样的烟花,还是那样的寒风,还是我仅会的那几首儿歌和诗词,就这样反反复复地陪着父亲唱到了家门口,唱到了新年的到来。
如今,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十年有余,每年除夕的夜空和烟花,总会在我眼前浮现:一个小女孩坐在父亲自行车的前梁上,看着满天的烟花,唱着欢喜的儿歌,无忧无虑;而她的父亲逆着寒风,奋力骑行,载着她走在幸福的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