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梅花一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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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蕉雨声(新乡市)
春天很大,大成一个模糊的名词。中原大地,草木庄稼仍沉浸于冬的萧瑟气氛里。“律回岁晚冰霜少”,雨水过后,暖意犹豫着冒出头来。此时的春色是片段式的,需用心去寻。
有时候春的消息我是从梅花那里打探到的,有时候是迎春告诉我的,也有玉兰的花蕾木笔,以日渐饱满的笔头向我悄悄报信。
一声鸟鸣、一袭飞影、一丝风,从中可听出活泼的意绪,瞅见细微的春光,并感受到生命潮湿的悸动。
春,催人苏醒,让人慌张,必须去做点什么。开花的开花,唱歌的唱歌,修复巢穴的,产卵的,仿佛理想在瞬间确立并来了实现的契机,是个小命都不敢闲坐。
我站在迎春花前,春天就是金色的。我站在白梅树下,春雪漫天飞扬。此时我站在一棵红梅旁边,嫩蕾吐蕊,日子都是粉红色的。只是从小跟梅不相熟,说不出它的性情与种类,且当宫粉来赏。
宫粉梅也叫红梅,分很多种,花萼花蕾乍一看都是红色,却透出浓淡层次来。一棵开花的树,花蕾花瓣同现枝头,每一朵都有对春的感知和理解。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人人心头都有自己牵挂的花朵。
不同场地,不同时间,梅花绽放的状态略有差异。品质公园、新飞大道南段、新一街赵定河、十里海棠、人民公园,这些区域内的梅树都被我记录在案,立春一过便慌不择路前去探访。
春从很深的深处走来。秋天老叶未脱,花芽已萌,米粒大小,没啥颜色。待肉眼能看到如豆的花蕾,已接近岁暮。今年的梅蕾让我打远就能看出一些红晕的,是在正月初九,立春后第三天。
发现一棵,就去找另一棵,它们商量好似的,花苞要变红都变红。“东风吹散梅梢雪,一夜挽回天下春”,梅花红,柳芽新,百花富贵草精神。阳气悄然升腾,天地交而万物通。
我对梅的审美印象,源自中学课本《病梅馆记》一文,“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龚自珍批判的这种病态之美,讽刺了官场人事,对园林艺术影响不大。我们欣赏和拍摄梅枝,仍以传统的文人画士的意趣为边框。江南园林里,总能见到在匠心运作下成长的老梅树,黢黑扭曲的主干上,细枝末节生着零星小花,给人的视觉和心灵带来若干个对立统一的冲击点,比如,沉重又轻盈,苍老又有生机,清雅淡泊又坚韧不拔。而我这儿的梅,树龄不够大,枝子直不楞登朝天冲,无姿无态,恰合了龚先生主张的不拘形态自由生长的理念。
梅花其实是很普通的蔷薇科植物,保有祖本原始的野性,贵在开花早,若推迟一些日子,到了春分谷雨时节,同科姐妹如桃杏梨李,以及各色海棠和蔷薇争相怒放,梅就不那么显眼了,泯然众人矣。
所以,与其说梅花好看,不如说从千百年来的古典诗词里走出来的梅好看。“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梅花不只醉人,还醉昆虫雀鸟。
我喜欢梅花,单纯出于爱草木的天性,一趟趟往返关注,无外乎闻闻花香,瞅瞅花色,摸摸花瓣,再细细收入镜头。柔软如婴儿般天真的梅朵,清醒而独立,能够在偌大的人世静守一隅,踏踏实实过日子。
不只花蕊香,花瓣也是香的,这是我的新发现。痴痴周旋于梅树之间,花儿对我笑,我也对花儿笑。粉蕾红萼,好可爱的小东西,满枝都是。
不去探究花开的秘密,只是看着它慢慢打开一个蕾苞,又打开一个。也不去比较花木的艺术格调和绿化价值,凭直觉去把握和感受它在四季里的自然风度。每当此时,心底总会涌出一句话,沈从文说的,也像是我说的:“我就是个不想明白道理却永远为现象所倾心的人。”
花开无理由,一见便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