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花——蜀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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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蕉雨声(新乡市)

  蜀葵花开正红时,我和金凤约好回家看妈。她说整个五月都是节,明明是瞧娘,偏说成“瞧五月”。

  端午时节,能见到的花,除了石榴花就是蜀葵了。石榴花大多已授粉结果,能发现一朵,定要摘下来扎进辫梢。火红的小朵与手腕的五色线,两件物事以记忆状态沉于内心深处,且搁置不论。

  蜀葵花绽放半月余,仍有气力炸蕾,花果同现。不忍摘取,摸摸花瓣,柔软,微潮,拉丝质感,纹理生得格外精致。花心好看,淡粉色花瓣底部渐变为深粉红色泽,神秘的花蕊就藏在那里。

  也有浓艳的玫红色,花心晕染为更深的紫红,越发神秘和深沉。有的地方叫它端午花、端阳花。一朵花开在时间的坐标轴上,妙不可言。

  “瞧五月”,出嫁闺女回家看望爹娘,用新麦磨的面粉炸油条菜角之类的食物,蒙上楝叶,带着回娘家,算是大忙季节告一段落的亲情互动。“割罢麦,打罢场,谁家闺女不瞧娘?瞧娘不全为瞧娘,是让娘家来送羊”。所以“五月瞧娘”也就有了下半句,“六月送羊”。以前是舅舅妗子牵着活的山羊来送给外甥,后来送用面蒸的羊。慢慢面羊也不蒸了,随意拎点孩子爱吃的就行。就像“五月瞧娘”,金凤和我都没有带油炸食品,只是挑一些娘爱吃的点心馃子,买一些应季的衣服鞋子啥的,围在一起说说话罢了。

  蜀葵花在老家不用养,自然出苗,哪儿都是它。有的成片,有的独个儿也能热热闹闹把花开到天上去。蜀葵茎秆高挺,民间起名“一丈红”。蕾朵节节升高,其间的扁圆形果实像个装满秘密的小包袱。抠开看看,里面的籽也是扁圆形。祖母曾叫它牛屎饼花。

  我国栽培蜀葵花的历史已有两千多年,汉代庭院,明清园林,蜀葵花一直深受人们喜爱。十五世纪传到欧洲,现已遍布世界各地。

  父亲活着时喜欢蜀葵花,说,这花贱生贱长的,端午前后开得泼辣。父亲特意收集花种,撒在我回家的小路两旁,回家“瞧五月”,总有粉红仪仗队隆重迎我,给我庞大的欢喜,让我骄傲。

  后来我学着父亲的样子,将蜀葵花籽撒在父亲坟头。很快,坟地成了蜀葵小林子,清风明月夜,花影摇曳时,想象着父亲的宽慰之态,我心稍安。

  一岁一端午,花开无穷已。蜀葵绵长的花序,自带三分倔强七分柔情,哪怕在瓦砾石缝间,也要将一杆花柱立成旗帜样,迎风招展,轻轻震颤,给人启发和力量。

  古老的蜀葵诗词很多,唐代岑参的《蜀葵花歌》:“昨日一花开,今日一花开。今日花正好,昨日花已老。始知人老不如花,可惜落花君莫扫......”时序轮转,阴阳互换,蜀葵花瓣深浅递进的渐变色,一如我们生命中不期而遇的苦涩与疼痛,以及时光流逝中捎带而去的温热和亲爱,使得尚能见到蜀葵花的人,浅浅欢喜,深深悲伤,并在悲喜中学会自渡,融入无限的自然循环之中。

  “眼前无奈蜀葵何,浅紫深红数百窠。能共牡丹争几许,得人嫌处只缘多。”唐代陈标的《蜀葵》,将朴素的端阳花与牡丹相提并论。不顾俗世审美,蜀葵想开就开得浩浩荡荡,铺天盖地。

  夕阳衔山,蜀葵苒苒,金凤陪老妈闲聊家常。我朝着那片剪影光晕,轻轻踱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