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庄的地下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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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贤娇(新乡市)

  淇河的水,在鹤壁的土地上流淌千年,滋养了两岸的烟火,也孕育了地下的诗篇。

  今日,我循着水的足迹,走进老高庄一户人家的院子,不,是走进他们脚下,那座被时光遗忘的“地下王国”——仕女溶洞。

  没有景区的喧嚣,没有导游的解说,只有一部老式电梯,像沉默的铁兽,蹲伏在角落,井痕如未愈的伤口,裸露着岁月的秘密。

  我站在电梯前,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这溶洞,是否是命运翻开大地时,偶然掉落的一行诗?

  电梯缓缓下沉,凉意如水漫上来,数字跳动,心跳也随之加快。

  这不是普通的地下,这是一座被时光封存的宫殿,而我,是今天的第一位读者。

  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泥土与水汽的清凉,像一泓清泉浇在滚烫的头顶。

  洞口很小,只能弯腰进入,像一张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嘴。向右走百余米,水流声渐近,像一首永不停歇的歌谣。可眼前的景象让我微微失望,没有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只有一条湍急的小溪,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银光,匆匆向前。

  它在想什么?它要流向何方?无人知晓。

  此时,一老人坐在岩石上,摇着蒲扇:“这水啊,通向淇河。”我蹲下,掬一捧水,清凉刺骨。

  他笑了:“打我记事起,水就这么流着。涨水时,洞里会漂出淇河的鱼。”他指着洞壁的水痕,像古老的象形文字,记录着洪水的记忆。

  继续前行,洞穴渐宽。头顶的岩石开始呈现奇异的形状,有的如倒挂的利剑,有的似凝固的波浪,更多的,则是无法形容的抽象诗行。

  它们在黑暗中站立了多少年?听过战马嘶鸣,见过朝代更迭,如今却沉默如谜。

  灯光下,水珠从钟乳石尖滴落,在石笋上溅起微小的涟漪。

  老人指着一块岩石:“看,像不像仕女?”我凝视,头、身、裙摆,果然隐约可见一位古代仕女的轮廓。或许,这就是溶洞的名字由来。石头在黑暗里长出记忆,长出故事,而她们,始终沉默如初。越往里走,洞穴越是幽深。冷风忽至,让人感觉温度突然下降不少,却莫名让人安心。

  “最里面有个水潭。”老人说,“水潭冬暖夏凉,能照见人影。”

  拐过弯,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圆形水潭,水面如镜,倒映着洞顶的钟乳石,上下对称,宛如另一个宇宙。我掬一捧水,矿物质的气息沁入肺腑。

  这水穿过黑暗的隧道,绕过坚硬的岩石,最终在这里找到安宁。回程时,老人打开更多的灯,溶洞顿时绚丽起来。

  我忽然明白,它的特别,不仅因奇景,更因它的原始,没有商业化的喧嚣,没有人造的矫饰,只有大地最本真的模样。

  走出电梯,回头望去,那小小的洞口像一只眼睛,默默注视着村庄。我知道,自己永远忘不了,那清凉的地下世界,那些站立亿万年的石头,还有那条不知流向何方的小溪。它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诉说着时间、生命与诗。

  在这个被钢筋水泥包围的时代,老高庄的仕女溶洞像一个奇迹,提醒我们:平凡的表象之下,总藏着令人惊叹的美丽。而发现美的眼睛,只需要一点好奇,一点勇气,和一颗愿意沉静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