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常的那头毛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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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红斌(获嘉县)

  老常大名叫常景根,当过三年兵,任连队卫生员,复员后赶上村里组建卫生室,就当了赤脚医生。赤脚医生不用下地劳动,他却不愿干,说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住在逼仄的破旧土坯房里,生活实在拮据。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又是壮劳力,就应该有勇气担负起家庭重任,他辞职到生产队去做专职使唤牲口的把式。

  老常在父辈的耳濡目染下,练就了一身使唤牲口的本领。他使唤牲口几乎干了生产队的一半农活,深受社员们爱戴。牲口早上和下午下地干农活,他有一上午的休息时间。不甘寂寞的他好像有使不完的劲,休息时间就用平板车到砖瓦窑拉砖挣运费。他算过账,泥瓦匠砌墙一天挣两块钱,他拉一车砖往县城送一趟运费也是两块钱,一天可以拉四趟,能挣八块钱。为此,他养了一头毛驴,帮着拉砖搞运输。

  毛驴是驴驹,不会拉套,老常借了好几家亲戚,才凑了二百三十块钱把毛驴买下。他有信心把毛驴调教成一匹会拉套的好牲口。

  毛驴吃草在后半夜,他无论白天干活儿有多累,天不亮就起床喂毛驴。草料必须精细有营养,拌水必须均匀润泽,老常甚至不惜把家里的口粮喂毛驴。毛驴脾气犟,不会往后退,无法往车辕里套。他就把毛驴牵到小胡同,逼着毛驴一点点往后退。毛驴犟着不肯退,他真想甩皮鞭抽它,但最终也没舍得抽一下。

  毛驴会拉套后,老常如虎添翼,拉砖的劲头更足,还给供销社拉货,日程排得满满的。他有责任心,爱惜所拉的货物,深受货主信任。供销社去县城进货,把货款交给他带去,不派人陪同,十分放心。供销社每年到外地参加物资交流大会,所带物品非常零碎,他拉去的货物没有任何差错。

  有一次,从物资公司往供销社拉化肥,居然多给两袋。天色已晚,老常怕发货人着急,让毛驴驾车赶在下班前把化肥送了回去。因为跑快了,毛驴累得直喘,让他心疼好几天。

  有年往市里的建筑工地送砖。平板车装四百块砖,两千斤重,毛驴驾车拉不动,老常就自己驾辕,让毛驴拉边套,六十多里路,硬是一天拉一个来回。傍晚回到家,毛驴累得不愿挪步,打滚儿时,毛驴翻好几次身站不起来,四条瘦腿直直地朝天乱蹬。他看着心疼,眼睛潮湿,真想抱着毛驴大哭一场。

  毛驴长成后,十分能干,老常的收入跟着直线上涨。有同行看上这头毛驴,宁愿出价三百八十元买走。他架不住同行软磨硬泡,只好忍疼割爱。老常后来买了骡子,换了胶轮马车;再后来,换成机动三轮车,财富滚雪球样增多,他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他家的房子,已经翻修过三次,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气派。他家的房子在村里总是最新潮的。

  七十岁后,老常的腰疼病越来越重,必须卧床休息。我去见他那天,他正躺在床上做腰部理疗,缓慢僵硬的起身动作使我联想起他拉脚时的潇洒模样。谈起拉脚,他来了兴致,早把腰疼忘了,滔滔不绝讲了起来,他讲到高兴处,长长舒口气说,这辈子多亏了那头毛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