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活人间的田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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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蕉雨声(新乡市)

  看一朵花的工夫,一片花都开了。

白露已过,秋分未至,天气依然热如汤煮。田旋花好性儿,耐得住,沉下心来开自己的花。

  田旋花没人栽种,一辈辈都以杂草形式偷活。若长在麦地,不等开花就被锄头夺了性命。种地人烦它,也拿它没办法。

  田旋花在城里比较少见,它和打碗花很像,都是开淡粉色喇叭状小花,也有说像牵牛花的。其实各有各的小模样,打眼一望我就能辨出它们谁是谁。与人一样,看花看气质。

  花的气质在我心里扎根,源于儿时积累的丰富农村生活经验。庭院内外,山坡梯田,草比人多。祖辈识别杂草的智慧,潜移默化传给了我们。下地薅草喂猪,上山割草喂牛,与草们厮混久了,我们也成了草的一分子。

  田旋花、打碗花、牵牛花,同为旋花科。牵牛花是秋花,天凉了才能见到它爬上酸枣树或绕到荆条梢头高调怒放。在秋收后干枯的玉米秸秆天缨上开出花来的,定是野牵牛所为。

  在晨起跑步的赵定河岸边,田旋花潜伏于正经草棵之间,草不开花,它开花。开花就暴露了身份,就会有人来拔除。所以我总是替它担着一份心,想让工人师傅别那么辛勤,让它多活一天。

  这一片比较隐蔽,海棠林地的灌木丛背后,花开了好些日子,还在开,我拎着相机来给它们拍个照。

  田旋花匍匐在地,看似柔弱无思想,其实它的根系发达!地下根茎横向发展,盘根错节集结成网,地上茎缠绕拧股,自我凝聚力量,可以覆盖整块地皮。更奇的是,被外力切断的根茎,仍能在骨节处萌发新芽,形成新的植株。颇有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英勇气概。我夸它能干时,农人恼得不行,称之为恶草。

  野心勃勃的田旋花一刻不停在寻找向高处攀爬的契机,毕竟阳光在那儿。蚂蚁来了,蜂儿来了,酢浆灰蝶来了,花进花出,不经意促成了花朵授粉。

  田旋花是春天开放较早的花,紧跟荠菜之后。人们一边恨它一边爱它,给它起很多昵称,比如:旋花、小旋花、鼓子花、富子花等等。

  关于鼓子花,北宋有首夸赞它的小诗:“忆昔西都看牡丹,稍无颜色便心阑。而今寂寞山城里,鼓子花开亦喜欢。”心念沉静下来,平凡中可见真趣。

  富子花的“富”字,应为“葍”字。古老的《诗经》有记载:“我行其野,言采其葍(fú)。”葍,即指田旋花,也有说打碗花的。

  田旋花是打碗花属的一个种,打碗花花筒深,钟状,苞片紧贴花萼基部,很明显分了两瓣,像打破的碗,白色花蕊没啥香味。田旋花的喇叭浅,漏斗形,苞片长在花柄中部,远离花萼,花药淡紫,闻起来很香。

  田旋花、打碗花和牵牛花,都是很有人情味的小花,朝开暮合,起居有常,“昼间显颜,入夜藏形”的生长特点,深含生命和生存智慧。

  乍暖还寒,暑热熏天,清风徐来,田旋花从幼苗到成熟,安然挺过春夏秋三个季节,结籽与否已无关紧要,花开过,就没有白活。

  高天流云,微风细细。我看不见风,只见小旋花开了一朵,又开一朵,开得满地都是。

  花不为我开,我却与花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