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太行的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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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文玲(新乡市)

  随着几天的狂风大作之后,初雪便闻讯先一步抵达南太行。傍晚时分,山脚下的村庄一如平常,万家灯火逐渐亮起,屋外的烟囱也开始升起了一阵阵袅袅炊烟。而此时在海拔一千米的南太行崖脊上,初冬的雪,已经悄然降临,安静的山间,此时片片飘落晶莹的花朵缓然来临,往日单调的山色似被如月色一样的白轻轻覆盖。那一夜,风是安静的绣娘,将手中的雪线一针一线缝进山间的沟沟壑壑中,直到整座山岭不知是谁悄悄翻转了里子,露出柔软而洁净的一面。

  翌日清晨,一如往日晨起劳作的人们,打开屋门之时,瞬间被眼前的景色惊住——往常冬日的山,此时好似披上了银狐大氅,绝壁上的赤岩被雪匀匀换了个颜色,只剩几笔暗红,像里衬偶然翻出的绸缎边。山谷间的栈道上,像一条蜿蜒不绝长长的白色锁链,悬在崖壁,踩上去,吱呀声仿佛替山岭回答:看,我换了新衣裳呀!你们都快来呀,看看美不美。仿若一个笑脸而迎,期待着人们来到这里,欣赏着她的美好。

  山上潇洒肆意的瀑布也好像失了之前的喧闹,此时正是被低温凝成半透明的冰幕,水声在冰层下低低回响,像谁把滚烫的脉搏按进雪被。冰瀑上方,一株早已挂红整株的柿子树漏出若朱砂般小果,红得克制,如雪白银幕上点的一戳红章,盖下“太行冬藏”四字。

  再往深处,是峡谷。两壁对望,雪把如刀剑出鞘般的山峰打磨得也不像往日那样尖利,只剩柔和的弧线,像两条银蛇般,隔岸相望。当太阳初升斜照之时,雪的表面浮起极细的虹雾,风一吹,虹雾碎成轻纱,顺着山脊一路飘远,仿佛替谁捎去半句未说出口的问候。

  最高的山岭上,云海与雪海在此交汇。雪落在云里,云卧在雪上,天地只剩一条模糊的灰白交界,仿佛大笔一挥,把人间与天上折成一页对折的宣纸。此刻若有人立于峰顶,会生出恍惚:脚下是雪,头顶也是雪,中间那一颗怦然跳动的心,被两页白轻轻夹成一枚安静的书签。

  山脚下的村镇里的路灯,也在此时依次亮起了灯火,橘黄的光晕映在雪坡,仿佛有人把温热的酒斟进银杯,一路从山脚递到山巅。

  而雪此时仍然悄悄落,好似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平常。此时的她正忙碌着给所有屋顶加一层糖霜,替所有枝桠缀一段素绢。她不言语,却能让平日里面最忙碌的人们放慢了脚步,不由伸出手,来接住这冬日的礼物;它不张扬,却让最寡言的崖柏也低头欣赏自己此时的新装。南太行的十二月初雪,就是这样以一场安静的馈赠,也似乎在告诉着经过这里的每一人:所谓追寻的诗与远方,其实不是梦想和期待,是你停留仰望的此刻间,往往不要回声,只需抬头,便能接住这一片轻轻落下的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