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周五,骑着电动车慢悠悠地回家。夕阳把温柔的光罩在我长长的影子上,一路看着,心里也暖暖的。
春光正好,各种花一股脑儿地开放,能把眼睛看花。去学校要经过两个小果园,梨花白桃花红,纷纷越过栅栏伸出枝条,像一个俏丽的女孩探出头冲你笑,你装作不看,脸上却开出了花,下次路过,远远的,你就先冲她笑了。
春天是一个靠嗅觉就能感知的季节。一路上,花香淡淡,过了十字路口,香味渐渐浓郁起来,一缕一缕源源不断,将人团团围住,哪里来的香?我四下望去,绿化带里红叶李的花期已退,翠红的叶子里零星留着几个残瓣;一旁的海棠模样还小,稀疏地缀着几片粉花。待转过头来,赫然看见自来水公司的院子里,立着两株高大的花树,层层叠叠的花挤了一树,好个花团锦簇!
我忙转过车,悄悄来到大门前。看门的妇人还是发现了我,她指了指一旁的标语不说话,那上面白底红字写得清楚:来客登记,出入下车。我走上前,笑
着轻声说:“我不找人,只看一会儿花。”她也笑了,挥了挥手,我便放心地进了院子。
这是两株海棠花,两层楼高,是我从未见过的高大繁盛。千万朵花如簇,如团,如球,如幕,更如伞。粗壮的树干是伞柄,遒劲的枝条是伞骨,一朵朵花就是盖在上面的伞布。是的,就像一块巨大的粉布将树盖住,远远看去,只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粉,明晃晃地摇曳着,耀眼,夺目。
这是两株垂丝海棠。凑近细看,有的还是花苞,点点红蕾藏叶后;有的开得正盛,你拥我挤闹枝头;有的已经败谢,片片落英入草间。花是六瓣单层,每朵都粉白相间,粉中有白。不论含苞还是盛放,果真都有一个长长的花柄,丝状垂下。
海棠花虽然个头高,可是树干短,最低的花枝快贴到地面了,像一个笑弯了腰的女孩儿。
这是我第一次仔细端详海棠,一见惊心的花,怎能不惹人怜?
“绿娇隐约眉轻扫,红嫩妖娆脸薄
妆。”这句诗,怎么读,都有一点溺爱的轻佻。出自王安石之手,怕是很多人都不信。他是写给一种花的,题目就是《海棠花》。
“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花未眠。”未眠的不是花,是睡不着的川岛康成。“美极了的”海棠花,让他觉得“要活下去”!
“海棠妙处有谁知?今在胭脂乍染时。”这位宋朝姓刘的诗人,是海棠的知己。点点海棠粉,是什么颜色?是胭脂色。好一个“胭脂乍染时”,花人俱在,形神兼有。
“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梦未完。”张爱玲一定是恨错了,我今天就是循着花香而来,是浓郁的花香。我询问了园艺师,人家说,海棠有四品:西府海棠,垂丝海棠,木瓜海棠,贴梗海棠。如果海棠真无香,那她恨的应该是更妖娆红艳的贴梗海棠吧。
别人的喜爱是别人的,海棠花的美丽是海棠花的。在自来水公司大院里的两株海棠,鲜有人知,少有人赏,一点也不影响她的绽放。
默然生长,寂然欢喜,也是一种圆融。
□夏海芹(获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