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绍广（新乡市）

从清朝乾隆年间到现在，在豫北原阳、延津、封丘等县民间和文人墨客中，流传着一篇脍炙人口的文章，名叫《窝窝赋》。其文如下：

吁嗟乎，窝窝兮！非天地之所生，乃人力之所造；列五谷之班次，育一气之精奥。高粱为其质干，黄豆主其筋条。盘旋于乾坤之后，组合于坎离之交。内二外八兮，纤手成就；表实里虚兮，柔指运调。观其形，似将军之盔；窥其色，如状元之袍。类馒头而无底，似烧麦而差高。味长耐久兮，可终日之饱；年深不厌兮，无须臾之抛。偕萝卜而同游，蘸秦椒以逍遥。笑包皮为假饰，视锅饼如同胞；米粥不如其实惠，糊涂更让其坚牢。富家恶之为粗糙，我辈爱之作故交；田舍翁之常食，穷秀才之佳肴。孔子得之，何必疏水；颜回有之，足供箪瓢。於陵无之，三日不食；首阳乏之，饿采蕨苗。隆冬腊月，胜似羔羊美酒；价廉工省，不用葱姜佐料。啖得个中滋味，愿与终身偕老。

此赋语言生动形象，幽默诙谐，韵味十足。读来令人引俊不禁，情趣盎然，爱不释手。文章的中心是“黑窝窝头”这种旧时豫北一带普通农家的食物，表达作者同情农民的艰辛困苦和他热爱“家常饭、粗布衣”生活的朴素品德。文章从窝窝的制造原料到制作方法铺陈写去，生动形象，妙趣横生。用“内二外八”、“柔指运调”描写妇女做窝窝时的手势姿态，形象极其真切；又从对窝窝外形美的描述及对窝窝色彩的夸赞，到对窝窝的吃法，及窝窝和其他食品的“同胞”关系和在“田舍翁”、“穷秀才”心目中的“爱之作故交”地位，无处不洋溢着对窝窝的称赞，充满着对农家生活情趣的激情；从贫苦农民对窝窝的喜爱到富人对窝窝的厌弃，又是作者对封建社会等级制度的不满和控诉。特别是文章后部用古代贤达安贫乐道、不慕权贵的高贵志节的借题，藉以表达出作者的心声——乐观自慰、奋发向上。正因如此，这篇“赋”才有如此长期传播的生命力，无怪二百年岁月此文仍被人们津津乐道、广泛传颂。再者，“窝窝头”是旧时黄河北岸原、延、封一带劳动人民的日常饭食，读了这篇赋，怎不使人备感亲切？

《窝窝赋》如此高雅趣妙，作者却是一位一生也没做过官的士大夫。此人姓李名九苞，今平原示范区师寨镇新集村人。清末民初拨贡乔纯修等人所纂民国《重修原武县志》中有记载：

“李九苞，字德辉，岁贡。戌生子。貌陋才敏，年十五始学。又五年游泮，秋闱屡踬，设帐本邑大王庙。……中乾隆癸酉举人，癸未成进士。以年老，俯就卫郡教授，一时卫之登科第者多出其门。及解组归，卫郡守赵公以‘瀛海仙班’匾额赠。著有《诗文歌全集》。学者尊为文宗……”

平原示范区师寨镇新集村现存一部清咸丰四年（1854年）由李丹成主持修纂《原武新集李氏家谱》和族内传世手抄稿《窝窝赋》。据李氏族人李泰通先生讲述：《窝窝赋》是祖上第八世祖李九苞之作，原收录于其著作《诗文歌全集》中；《诗文歌全集》在昔日乱世中早已散落，只有《窝窝赋》一文被祖辈当作传家珍品流传下来；现存的《家谱》在“文革”中为避“破四旧”，用塑料布包裹藏在麦秸垛内，几经转移，才得以保存至今。

《家谱》中对李九苞列有小传：

八世李九苞，戌生五子，字德辉，号损菴，乾隆癸酉举人，癸未进士，任卫辉府教授，固始县教谕，敕授修职郎。

《家谱》中所述都和《原武县志》所载吻合。

翻阅《原武新集李氏家谱》，卷首有代序一篇，篇末署名“赐同进士出身前知浙江桐庐县事廪延刘铎拜撰”，序中写到自己（延津县人刘铎——笔者注）来给原武县新集李氏家谱作序的原因：

“……余之妹倩名丹成号凤生者，莲池公之十世孙，敬甫公之令子也，……慨然以修谱为己任。一日，出其所订族谱问序于余，余先世本山右定襄人，康熙年间，余高祖兴宇公始迁于大河以北之延津，是与凤生之始祖皆先后由山右迁于豫省者，又有葭莩之谊，则余之序此谱也，不得以谫陋辞试。”

研读该《代序》可知：延津的刘铎与原武的李九苞家既是前辈山西同乡关系，又有后世联姻的“葭莩之谊”——延津县刘铎是原武县李九苞之孙李丹成的妻兄。这用于解释刘铎来为李丹成纂修的《原武新集李氏家谱》作序和《窝窝赋》得以在原武、延津李、刘两族之间转抄传播，使然无疑了。

又者，李九苞与刘铎同是清朝进士，但李九苞是乾隆朝人，而刘铎、李丹成却是道光、咸丰朝人，他们按辈分儿是祖与孙，按时间也相差百年之多。虽然如此，但孙辈把祖辈的优秀文章在亲戚、仕林、文人墨客间相互传播是完全顺情顺理的事。这也是《窝窝赋》能够在豫北广泛流传的又一原因。大美哉！《窝窝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