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眼睛是好看的，柳叶般的眉毛下眼窝深深，黑亮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一样灵动俏皮。您站在讲台上，标准的普通话娓娓动听。您一会儿在黑板上板书，一会儿在讲台上走动。那一把长长的马尾辫，小松鼠一样在您肩膀上跳来跳去。等到讲课结束，黑板上已经层次分明地列出了今天要学的内容。作业您认真批改，自习课给我们细细指点。都说我们遇到好老师了。

可我当时并不这么想。

我好像天生缺乏数学思维。从小学一年级起，我对数字就不感兴趣。九九乘法表几乎是我儿时的噩梦。我经常就数学应用题展开“旁门左道”的联想。比如纳闷为什么钟表要放在镜子里看，为什么水池一边接水，一边放水，这不是神经有病吗？

您跟班主任说，不能让我数学课“瘸腿”，您没有放弃我，您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学生。自习时巡视课堂，您重点到我跟前辅导，还抓住要害说，你首先是要培养对数学的兴趣，数学课你要专心致志，不专心啥也学不好！下课时您将我叫到您办公室，一遍又一遍给我复习当天讲课的内容。我坐在您的椅子上做题，您俯下身子指导，您的马尾辫有时就扫住我的额头，我能感受到您的呼吸。可那时的我是那样不争气。就在您手点着我的作业本，诲人不倦地讲解时，我忽然注意到窗外两个女孩的争吵，是争论踢毽子计数的多少。我自言自语，我敢肯定，是穿红衣服的踢得多。我自言自语的声音高了，还带着评判是非的兴奋调子。您大为生气，拍着桌子道，你走吧，脸上就永远刻上“数学不好”的大字吧！

我当时青春期冲动，想跟您吵一架，但扎下吵架的架势又张口结舌，真是说不出什么道理。回家的路上我回想您不屑的表情，心中深受刺激，想我语文、英语两门功课健步如飞，难道这个数学就一定得跛脚？想您看不起我，我真的就不行？我赌气不理您了，但您讲课我却听进心里了。我每天拼命地做卷子，下课也翻阅着数学书苦苦思考……

转眼中考落幕了，我考了自己初中三年从未有过的数学最高分，这才懵懵懂懂悟到，您发狠的话，是激将法，要激励我知耻而后勇，要激励我在学习数学的路上加速赶上。当时的我是多么不懂事啊，您却从不嫌弃一个功课落后的学生。我想去看望您，要向您道歉，向您表示由衷的感谢。但我敬爱您却又有些怕见您。市一中录取通知书下达后，我还是鼓足了勇气去找您，可是晚了，听人说您到新疆支教了。班主任说，数学老师临走前还说到我，让我在高中不能把数学课丢下啊。我顿时潸然泪下，是感激的泪水，是遗憾的泪水。没能当面跟您说声谢谢，是我最大的遗憾。可是老师，您春日一般的温暖，已经永驻我的心头。

□陈与点（新乡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