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 卖

□段世东（新乡市）

　　记得相声大师侯宝林有一段相声生动形象地描绘了老北京走街串巷小贩的叫卖，煞是有趣儿。其实，小时候生活在咱们河南农村，也是能够一天十几次地听到各种各样的叫卖声，也十分有趣儿。

　　尤其是在农闲时节。

早饭刚过，小村里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偶尔的几声鸡叫和狗吠，更增添了几分寂静。奶奶戴着老花镜坐在堂屋门口做针线活儿，我就偎在她的脚边看地上的蚂蚁成群结队。忽然，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一声“咕噜锅嘞......”的叫声传来，打破了村子里的宁静。我跑到街上一看，街坊四邻纷纷拎着用漏了的大大小小的锅出来了。顺便说一下，“咕噜锅”（新乡土话，其实应读作“箍漏锅”），现在的年轻人估计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以前的人家做饭炒菜蒸馍用的锅，不像现在一律都是钢精锅，轻便结实耐用，那时都是铁锅，用的年数多了，锅底就容易漏，“咕噜锅”就是补锅的意思。只见那“咕噜锅的人”支好破二八自行车，从车后座上取下“咕噜锅”的用具，有炉子、坩埚、铁锤等，铺排好后生起炉子便开始“咕噜锅”，那些拎着漏锅的人们便围在周围边闲聊边等待。

　　因为锅是居家常用品，因此，“咕噜锅”的叫声大家听得最多。还有一个听得多的叫卖声就是“磨剪子嘞抢菜刀”，“磨剪子抢菜刀”的人，是挑着一个担子，一头儿是装热水的水桶，一头儿是一个中间绑着一块磨刀石的长条凳。等到叫声引来人后，那汉子便放下担子，坐在长条凳的三分之一处，拿出抹布及抢刀开始干活。不一会儿，一把明晃晃的锋利的菜刀或剪子就变戏法似的变了出来。小孩子们因为爱模仿，听得久了也就学会了这种叫卖声。还别说，学会任何本事都是有用处的。记得有一次，几个小孩儿在一起玩耍，不知什么原因，一个小孩儿生气了，就赌气跑回家把街门从里边拴上，不和别的小孩儿玩。另外的小孩儿觉得挺没意思，又想和他玩，可是无论怎么敲门，他就是不出来。于是，一个小孩子灵机一动，仰起头粗起嗓子来了一声“磨剪子嘞抢菜刀”。这一叫不当紧，不仅赌气的小孩他家的街门开了，好几家的街门都开了。当然，被大人几句笑骂之后，孩子们又愉快地去玩耍起来。

　　那时候，走街串巷做生意的多，像剃头的、卖江米蛋儿的、卖冰糕的、卖柿子的、“宰”小猪娃的（劁猪）等等，哪一天不见一遍都不拉倒，这叫卖声自然是各种各样。其中最为恐怖的，就是“宰”小猪娃，我胆小，最为关键的可能还是同情小猪娃吧。只见那“宰”小猪娃的人手脚麻利地从猪圈里把小猪娃拎出来，摁到地上，一只脚踩着小猪娃的头，拿出明晃晃的宰猪刀，只几下就从小猪娃后腿间挖出一个东西，那小猪娃叫得很是惨烈，能把小孩子们吓尿，那场面实在是太恐怖。长大后，读到书中有一句形容别人惨叫的话，叫做“叫得跟杀猪似的”，感觉实在是太生动太形象了。

　　那些走街串巷的人叫卖起来，绝大多数都是用形象语言来推销自己的货物招徕生意。可是有个别人的叫卖不是这样，那就是卖老鼠药的，他们一般是这样叫的：“老鼠药老鼠药，谁不买我的老鼠药，他家的老鼠肯定多，咬他的箱，咬他的柜，咬得他半夜不瞌睡。”可能您用普通话读着这句“广告词”并不觉得“合辙押韵生动有趣”，那请用地方话读一遍，立马就妙趣横生了。记得那时候我上小学，上学或者放学的路上，小伙伴都会操着地方话叫上一阵儿“卖老鼠药”，然后再哈哈大笑一阵儿，那感觉，真是快乐极了。

　　随着社会发展，那些昔日里在乡村走街串巷的人渐渐少了，直至绝迹。自然那熟悉而亲切的叫卖声听不到了，只能在梦中去寻找了。

　　前些时候，小区附近一个卖猪头肉的，为了招徕生意，用扩音喇叭录了一段叫卖声，煞是有趣儿，是这么叫卖的——“猪头肉猪头肉，十八块一斤十八块一斤。”可能您用普通话读着也不觉得有多稀奇多可爱，那么，请用地方话一读，包您乐开了花。可能是那个卖猪头肉的大哥觉得扩音喇叭里的地方话叫卖声“太土”，过了一段时间换成了一个女声普通话的叫卖声。

　　尽管叫卖内容还是那内容，可是吃着他卖的猪头肉，怎么感觉没有以前的香了呢？